這個上海曾經的跑馬場周圍的柱子上掛滿了第七屆上海雙年展的海報。粉紅色背景上的“東方明珠”十分顯眼,海報上印刷著這次大展的主題——“快城快客”。9月的上海,雙年展、以年輕人為主的“虛城記”新動力中國當代藝術雙年展,還有上海當代藝術博覽會,藝術的氣氛在這座城市中蔓延。上海美術館的門口停放著一列銹跡斑斑的蒸汽機車,車身上印刷著標語“知識青年到農村去…”這是藝術家井士劍的作品,這個古老的機車回顧了一段城市、鄉村與國人遷徙的獨特歷史。

“這次雙年展的主題是快城快客,探討人與上海這座城市的關系,現在所探討的移民等等都是進城,而我的這個作品是回憶當年出城的記憶。”井士劍說。列車的對面站著幾匹馬——這個氣勢恢弘的美術館曾經是上海著名的跑馬場;旁邊的花圃里被藝術家種上了水稻,郁郁蔥蔥的綠——在跑馬場之前,這里曾是一片稻田。對于上海這座城市的追溯就這樣開始了。

走進展廳,時間往后推移,這座城市的摩登與現代被呈現在畫布上,農民工如潮水般被紀錄片留在屏幕上…這個城市迅速擴張,原住民、移民與過客交替成為這個城市的一部分。“我們就是要探討這個城市和人的關系。這個想法我早就有了,但是快城快客這個名字是很長時間才想出來的。”這屆上海雙年展的總策展人張晴說。這次的上海雙年展分為三個部分:“夢想廣場”“遷徙家園”和“移居年代”。來自21個國家的59位藝術家以上海這座中國的超大城市為點,用繪畫、裝置、雕塑探討外鄉與城市,過客與主人等等城市發展中的問題。

有的藝術家畫自己祖母用過的手提箱以追溯當年上海的繁華,有的以自己當年初到上海時睡過的第一張床描摹對于這座大都市的向往與恐懼。這些都從這個城市生長出來,然后被藝術家裝進了上海雙年展的主題。“我們現在所說的上海已經不是原先那老城里的兩平方公里,而是在城外又造出來的一個摩登新上海。

”張晴說。上海從1843年開埠時城里的2平方公里到規劃中以上海為中心的上海大都市圈,從19世紀的20萬人口到如今2000萬人口的迅速擴張。第七屆的上海雙年展,策展人對于如此大規模的展覽已輕車熟路,當地政府的支持姿態以及國外銀行的贊助也使得上海雙年展開始接近國際水準。從1996年的第一屆上海雙年展到現今的第七屆,這個展示著上海多元藝術的大展已經走過14個年頭。第一屆雙年展的開幕沒有宣傳報道,只作為美術圈內的學術交流,而第七屆時已經有當地電視臺為開幕式做全程直播。

從內在主題到外在形式,上海雙年展與這座城市的發展和城市對于藝術的態度始終有著微妙的聯系。如果說第一和第二屆雙年展是一種嘗試。從第三屆開始,雙年展有意識地找到了藝術與一座城市的關系。2000年的第三屆上海雙年展,是這個大展第一次引入策展人制度,也是第一次吸納國外藝術家。當年的策展人之一張晴還兼任著雙年展辦公室的主任,在那之前他對于如何引進國外藝術家及作品一無所知。

“當時需要簽署海外作品的運輸和保險合同,我都不知道保險公司和運輸公司在哪。那合同最后還寫著,如若發生糾紛,要到當地法庭以當地語言進行庭審。”張晴回憶說,“我簽合同的時候手都是哆嗦的,我就想象著自己站在國外的法庭上,別人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審問我。”第三屆上海雙年展是這個展覽歷史上的轉折點,從策展人制度到藝術家的選擇都向國際雙年展的標準自覺靠攏。當時,中國正在為加入WTO積極努力,而上海作為中國的金融經濟中心需要以一種開放的姿態向世界展示其現代性的特質。

那一屆的上海雙年展以“海上-上海。一種特殊的現代性”為主題,對上海這座城市文化進程進行梳理,尋求當代城市的文化定位及吸納當時世界各種當代藝術的可能性。這樣的包容與現代性的展示與當時上海城市的定位不謀而合。上海市政府為那一屆雙年展投入100萬專項撥款。時任上海美術館館長的方增先曾對那次展覽提出要求:第一,政治波普不能搞,和政治相關的作品堅決不展覽;

第二,涉及軍事,作品中有刀、槍等物件的作品不能用;第三,行為藝術不支持。雖然與策展人發生過沖突,但上海美術館仍然以支持的姿態接納了包括裝置藝術在內的非架上作品。“政府想健康的發展這個雙年展,提出的要求就只有三個,國際性、當代性和學術性。其他的沒有。

”張晴說,“上海就是泥土,雙年展是上面的一棵樹。”在張晴的描述中,第三屆展覽的“海上-上海”是在全球探討現代性的環境下以上海為基礎談論這個城市的變遷以及特殊的現代性,而第五屆“影像生存”則是在商業極度發達之下,上海被各種影像所包圍,藝術家從影像切入對這種城市現象的反思,接下來的主題“超設計”把上海從上世紀就已成為中國設計之都的歷史進行反觀并與當下城市中的“經濟設計,文化設計”等社會問題進行反思。

上海作為中國較早開放的城市,從上世紀初就一直引領著各種風潮,它容納了東西方的各種文化交雜,也容納了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共同生活。相對于北京的政治文化中心地位,上海自認為在新世紀中以經濟中心的姿態能為新型的文化提供更為寬松的實驗環境。而90年代初期,上海正在開發浦東,市政投入了巨資,也亟須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手段來吸引外資。這樣的背景之下,上海雙年展由一批對當代藝術充滿熱情的圈內人推動起來,隨后與當地政府形成互動,直至官方以高姿態容納了這個代言前衛藝術的展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