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所謂“中國元素”和“中國符號”真的存在于當代的中國嗎?而且即使找到一個代表當下中國的符號,那它和一個國際視覺藝術展覽有那么大的關系嗎?那種隨手為祖國畫符,多少有點玩笑了。據報道,下一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場地設計方案的征集活動幾個月來收到的各種方案達百余件,但無論是建筑方案還是藝術方案,相當一部分提案人還是在利用“太極”、“陰陽”這些概念,在材料上以竹子、磚瓦等這些已在過去兩屆中國館、乃至整個中國當代藝術創作中被用濫的所謂“中國符號”來表現中國館的理念。但是這些所謂“中國元素”和“中國符號”真的存在于當代的中國嗎?
而且即使找到一個代表當下中國的符號,那它和一個國際視覺藝術展覽有那么大的關系嗎?如果非要強調中國符號,這個符號也絕不是淺薄圖解中國傳統文化的細枝末節吧。符號之于本體,是直指人心的單純而有力,像棒喝當頭。
大的符號大相無形,不立文字。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貴在神似”,要是真想給氣韻生動的“道”找一個符號,還拿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太極圖說事,也未免太低估我們祖先的智商了吧?傳統中國的文人雖習慣于承擔,但終須苦苦尋覓上下求索,有一天驀然回首頓悟后仍要說“只可意會”。那種隨手為祖國畫符,多少有點玩笑了。當代中國藝術家才15歲就已經老了。太老了,喋喋不休老生常談,無意中在燈火闌珊處找到了大話空話般的標準中國符號,比如說有眼無珠、眼大無神、大而無當等等。
這些被藝術家搬出來的中國符號,如果說屬于中國,那它們其實也和藝術無關了。因為藝術家過于刻意地強調自己的“中國”身份,而不是放松忘我的藝術創作。后者才屬于藝術,也才更接近中國文化的根本。所謂的“當代藝術”在中國,其實仍是指西方藝術體系下的中國變種那一部分藝術,區別于傳統的中國繪畫、戲曲、詩詞音樂。百年來,西方文化的幽靈從歐洲來到美洲之外的中國徘徊。100多年前的中國知識學術界,曾經有過關于東西方文化“體用”的爭論和抉擇,近現代中國文化中始終存在著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的分裂沖突。
直到今天,當一些藝術家說自己是寫書法、畫國畫、做篆刻時,另一些說自己“搞藝術”的所謂先鋒藝術家指的是畫油畫、做雕塑裝置、行為藝術等等西方范疇的藝術。雖然西方人也認為,兩者從藝術觀念和技術的優劣高低上并無多少可比性,可是文化的區隔在某個角落里依舊是涇渭分明。相當多學習了西方藝術觀念和技術的藝術家,下場和現狀是仍然在長期來料加工的恍惚中被擺布。當下中國藝術在洶涌的全球化浪潮中,很難回歸兒童樂園般的純真歲月了。
中國當代藝術很像“世界音樂”的處境。那就是在西方音樂的價值體系中,由西方音樂家的耳朵聽出的世界各地的民族民間音樂。但千回百轉,這個音樂世界的中心坐標還是西方音樂。而那些所謂的后現代多元觀念仍然停擺在西方學術的玻璃球中。在這個坐標中,中國符號的強調所對應的只是“西方”符號,而不是包括亞洲、非洲、拉美在內的“非中國”文化。中國當代藝術之于世界,似乎仍然是一個地理概念。如今的中國藝術家,作一次藝術一定要用上那些被簡單化的所謂“文化”嗎?
也許更好,當藝術回歸到藝術家肉身所代表的宇宙祖母原始密碼靈光閃爍的那一刻。從這個角度說,中國藝術家無國界化的個體意識,以自我為主體、為構架才是古老中國禪學在當下胸懷下獲得的頓悟。也許它就是破解籠罩在蕓蕓藝術眾生頭上的精神符咒的一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