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8,作為一個文化鏡像出現在外省青年的相冊里,是2002年前后的事。當時,美國人羅伯特用0.65元/平方米的廉價租金租賃下798大廠區的一間食堂,做自己創辦的中國當代藝術網站的辦公室。網站關張后,這間食堂演變為798地標“現代書店”。愛圈子的羅伯特邀約行為藝術家蒼鑫,把周圍喜歡藝術的朋友帶到798,一下子,來了20多個前衛藝術家。那時候,藝術家還不是“時代的寵兒”,在圓明園藝術村和東村藝術村相繼敗落之后,流浪北京的前衛藝術家們在城市周邊地區四處游蕩,冀望找到可以集聚、停靠的地方。
在他們看來,“藝術家在當時是弱勢群體,只有弱小者才需要抱團”。透過當年文藝青年的照片,多少能夠還原那段遠逝的“烏托邦”時光。工業化的包豪斯建筑群隱沒在北京的霧靄里,凸凹不平的廠區小路上搖曳的馬尾草,襯托出幾分凄涼、幽寂的曠野氣質。或許,正是這樣一副疏離、黯淡的景象,與前衛藝術家的精神世界相符,很快,到798住家和建立工作室的藝術家集聚了100多人。
“798像一個單位。我們做的東西,不說遠,拿到馬路對面,就會被當垃圾扔掉。但是在這里,人們至少承認我們在做藝術。”多年后,藝術家吳小軍在回憶798往事時,如是說。那的確是一段恍如“印象派”時期塞尚、高更、凡·高們短暫的集聚一地的黃金年代。每一天,他們都像活在一個放大的party里,堪稱貧寒的物質生活,難掩理想主義式的喜悅和亢奮,藝術家們輪流請客,一把羊肉串、幾瓶啤酒,聚在一起談藝術、思潮、愛情和女人。
說起來,即便從1998年中央美院的雕塑工作室零星在798租場地做雕塑算起,也不過10年時間,日子并不算長,但這段歷史卻在炙手可熱的現狀與寂寥的過往之間憑空地拉長了許多倍:2005年,第一批入駐廠區的藝術家大多合約期滿,續租時,租金漲到了1.5元/平方米,2006年,七星集團物業的房租均價在2元/平方米左右,但經過幾次轉租,部分廠房的租價已經達到4~5元/平方米,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廠房轉租帶來的利益,他們把轉租場地的小廣告張貼在涂鴉的墻壁上,冀望醒目的廣告能夠帶來優質客戶。
跟許多人一樣,羅伯特喜歡拿798和紐約的SOHO區作類比,認為798總有一天會像SOHO一樣,經歷從藝術區向商業區的轉變。他曾言:“798的周轉期不知道要多長,但可以肯定的是已經開始。早晚我們肯定付不起房租。最后貴得只有世界名牌付得起,私人小書店、藝術家都堅持不下去。
”誠如羅伯特所言,古根海姆博物館、MoMA等世界頂級博物館曾把798作為重點考察對象,而今天的798,無疑已是北京曝光率最高的藝術創意區,甚至成為了諸多旅游手冊中不可不去的北京名勝。2008年,占地5000平方米的“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在798落成,此地一躍成為了國際大牌人物們點名要看的北京景點。5年前,只有十余家零星的藝術家工作室,夾雜在占地面積30萬平方米大批被廢棄的廠房之間,現在則已經有350多家畫廊、藝術工作室,假日里游人如織。
已經很少有人去討論商業之于藝術的利與弊,798悄然完成了自己的轉身:從一個頗具理想主義色彩的藝術集聚區轉變為更為多元的文化休閑區。藝術生態的整體變革,促使藝術家的心智發生相應的變化。新成長起來的“80后”藝術家,似乎天生地懂得如何避開商業對藝術直接的影響,把錢的事交給畫廊,而自己保持線性思維、低頭而行的姿態。他們相信泡沫之后,作品是決定性的力量,“我對自己是有信心的,每一個對生活要求不高,卻自己有要求的人都應該有信心。
”“80后”藝術家謝海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