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世紀90年代,中國文學理論界出現(xiàn)了一股走出文學的潮流。這種潮流與文學研究走出美學匯合在一起。80年代,中國出現(xiàn)了一個影響廣泛的美學熱。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文學所與哲學所,與北京大學等學校一道,在當時是中國美學研究的重鎮(zhèn)。到了90年代,許多文學研究者拓展了自己的研究領域,轉(zhuǎn)向思想史、政治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各門學科的研究,取得許多重要的研究成果。不僅如此,一些走出文學研究的人還進一步認為,文學理論作為一個學科,必須進行改造,向其它的領域滲透。
他們的意思是說,這種走出文學,不是一種個人的研究選擇,而是反映了學科發(fā)展的必然。在這一走出文學的大潮下,美學已經(jīng)被當作一個過時的學科,被拋到了一邊。文學研究者拓展自己的研究領域,對于這一學科的發(fā)展來說,無疑是有益的。文學從來就不是孤立的社會現(xiàn)象,它與社會的各種現(xiàn)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對于一些相關學科進行研究,會加深對文學的性質(zhì),文學存在的條件,以及文學的歷史與未來的認識。但是,對那種文學研究作為一個學科,必然要向其它的領域滲透的說法,則需要具體分析。一部分文學研究者進入其它一些學科,文學家變成萬能理論家;或者,文學研究者參與各種社會問題的評論,使文學家成為萬能社會問題評論家。這本身也許并沒有什么壞處。中國社會的確需要一些橫跨不同學科的公共知識分子。這些公共知識分子有良好的學術背景,有參與社會問題討論的熱情,這對于社會的良性和健康的發(fā)展,是有益的。
但是,將整個文學研究和文學理論研究變成各種社會問題研究,就是一種“文學帝國主義”現(xiàn)象。其結(jié)果是,文學家們在管理一切,就是不管文學自身。對于一些新的哲學、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理論研究,需要與文學結(jié)合,需要有助于說明文學現(xiàn)象,這才是拓展意義上的文學研究,否則,就是走出了文學圈。
走出文學圈的人,很可能會產(chǎn)生更大的社會影響,然而,他們所研究的不再是文學。在這方面,21世紀也許標志著一個新的開端。近年所出現(xiàn)的一個可喜現(xiàn)象是,一些文學研究者呼吁重新回到對文學的審美特征研究上來,這其中包括一些在近年熱衷于文化研究的學者。文化研究與審美研究并不是對立的。文學作品和文學現(xiàn)象,并不僅僅是某些文化現(xiàn)象的例證;
相反,人的審美意識滲透到各種文化現(xiàn)象之中。當然,過去那種對藝術自律的追求,被文化研究沖破了。文化研究證明,文學并不僅僅是為著審美的目的而存在。但是,文學在具有種種其它的目的之外,仍具有審美目的。更為具體地說,一部文學作品除了作為種種文化現(xiàn)象的例證之外,人們還需要作為評判說:這是一部好作品。
這一事實決定了審美價值的存在,決定了對文學進行審美評價的必要性。人們似乎在忘記了這一簡單的道理許多年后,又回憶起來,對此有了重新認識。近年,教育部確定了兩個重點學科,一是北京大學的美學,一是山東大學的文藝美學。比起這些機構(gòu)的設置之外,更為重要的是,整個文學理論界,出現(xiàn)了一種對美學的信心的恢復。中國需要美學,需要審美文化研究,需要從審美的角度來研究文學,這雖然是一些老話,但這些老話近年被賦予了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