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靈性藝術是真正的后現代藝術,與丹托“后歷史”藝術的死亡本質完全對立,靈性藝術意味著藝術的重生,是藝術史發展的必然方向。當代藝術一切困境的根源在于人本主義,擯棄人本主義是人類邁向后現代的唯一途徑。以現代性為主導的現代歷史注定是一個過渡時代,而以神本主義為主導的后現代則將持續到人類歷史終結。因此,后現代從本質上講,它的共時性遠比歷時性更為重要。
事實上,如果沒有“現代”這個概念,“后現代”一詞完全可以擯棄不用。人本主義的終結必然導致理性藝術的終結,這其中包括丹托所說的“后歷史”藝術的創作。我將一切以人本主義為哲學基礎的批判性藝術,都稱為理性藝術。因為人本主義主導下的人類藝術創作,無法觸及靈的深度,其本質是在人魂的層面的單一活動。魂包含心思、情感與意志,而其核心部分則是心思即理性,因此即使并非舒群式的純粹哲學藝術,仍然可以界定為理性藝術。以人本主義為主導的理性藝術暴露了人類理性的局限,其批判的功能已經喪失。
而現代藝術包括晚期現代藝術的可悲就在于,它是在喪失批判能力后仍然進行著批判。人本主義使人脫離神,成為懸掛在太空的孤獨天體,在一個沒有支點的宇宙中尋找支點。這注定了它的所有努力,都象西西弗斯的神話一樣毫無意義。人本主義時代,人類的一切哲學都是墮落思想的載體,人類自義的結果就是絕望與黑暗。那些標榜偉大的思想家和藝術家都應該羞愧,因為這個時代沒有偉大可言,有的只是罪惡與恥辱。
從人本向神本的回歸,是人類重獲尊嚴與自由的唯一實際的路。神所賜給人的恩典不是奴役,而是愛與自由。流蕩的浪子回到家中,不是做傭人,而是做兒子,享受父家一切的豐富。不要說,神曾經是人的枷鎖。不錯,宗教曾經,而且會一直是人類的枷鎖。歷史上禁錮人性的是作為宗教機構的教會,而不是神。宗教是人篡奪了神權之后加在人身上的精神枷鎖。而真正的信仰與宗教相對。信仰是神人合并,而宗教是人以自己天然的方式敬拜神,其結果則是人類的自我奴役。
嚴格來說,神本主義并非“主義”,而是超越一切主義的神圣的真理。一切主義都是非神圣的人類思想,但神本主義是神自己啟示的永恒真理。從人本向神本的回歸,必然導致靈性藝術的誕生。這是當代藝術經死而復生的唯一路途。就本質而言,神本不是創新,而是恢復,即恢復《圣經》神圣的真理;神本也不是文化傳統,而是超越時空的真理;
神本沒有東方性,也沒有西方性,而只有人類性。那些將神本主義視為西方文化的觀點,根本不了解作為普世性真理的神本主義的實質。從祛魅的人本主義到返魅的神本主義,是一條充滿荊棘的路。這是撒旦所設下的陷阱,目的是叫人以宗教的方式偏離真神。返魅的靈性藝術必須力避玄學的陷阱。以莊禪思想為基石的東方玄學,是中國傳統藝術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莊禪思想的核心是以無為本,其所謂明凈透徹的境界,不是智慧,而是徹底的虛無主義。所謂的空靈,其實是虛空,是空而不靈,與靈性藝術毫無關系。在力避玄學陷阱的同時,返魅的靈性藝術也須力避泛神論陷阱。泛神論以自然為神,實則是無神。泛神論哲學的最終結果,與玄學是殊途同歸的。返魅的靈性藝術必須力避多神論的陷阱。
希臘文化即是典型的多神論,希臘神話中的眾神比人還低下,是人肉欲的化身,是人淫亂和拜偶像的結果,是非神圣的、墮落的。多神論純屬無稽之談,與靈性藝術毫不相干。返魅的靈性藝術還須力避神秘主義陷阱。神秘主義意味著不確定,它不清楚宇宙的奧秘,因此,通常與迷信混雜在一起,比如占星術、煉丹術等。
在波伊斯的作品中,就含有濃厚的神秘主義色彩。甚至很多基督徒藝術家也未能避免神秘主義的攙雜。基督教歷史上本來就存在著錯誤的神秘主義,而現代信仰危機更是神秘主義滋生的土壤。包括達利、維奧拉、塔皮埃斯等現代藝術家的作品都含有神秘主義成分。這種行走在瀆神邊緣的基督教藝術,同樣是靈性藝術的巨大陷阱。以《圣經》真理為本的靈性藝術本質上是神性藝術。神性藝術不但不拒絕人性,反而使人性得以完滿。
耶穌基督降世為人,正是為了使人性被神性拔高,使人成為神,也即成為真正的人。沒有神性浸透的人性是墮落的,事實上,神即是人,人即是神,這在耶穌基督身上得到了最完美的體現。神救恩的最高目的正是使神的兒女成為耶穌的復制。
世上沒有任何哲學可以達到這樣的真理高度。因此,靈性藝術并非玄而又玄的藝術,乃是藝術家在相信《圣經》真理的前提下對世界和人生觀照的產物。靈性藝術不可能回到中世紀圣像藝術的時代,也不可以把十字架圖式作為其核心的表達。作為神救恩的秘密和宇宙的中心,靈性藝術表現十字架并無不可。
但是,我們必須認識到,十字架的豐富和大能遠超一切人類的藝術,因此,藝術中的十字架圖式不可濫用。事實上,千篇一律的十字架圖式是靈性藝術的災難,是其再度被世俗化的危險表征。靈性藝術家必須深諳十字架的意義,并切身經歷十字架的功效,這樣,真正的靈性藝術將不會局限于對十字架的圖式化表達。十字架的智慧是隱藏的智慧,因此,靈性藝術中的十字架完全可以呈現隱身的狀態。十字架的隱身是靈性藝術的真正解放,否則,靈性藝術有可能再度落入哲學和批判的現代主義的陷阱,如高氏兄弟、丁方等人的創作。
靈性藝術不需要哲學和批判,十字架的大能具有摧毀一切墮落和消極的功效,在十字架的光輝之下,哲學和批判成為多余。哲學和批判的終結必然意味著架上繪畫的復興,當然,裝置和行為藝術也不會就此消亡。但裝置和行為藝術試圖成為福音載體的野心必須收回,以避免滑入瀆神的深淵。恢復歌唱本質的靈性藝術,必須擯棄現代藝術干預現實的勃勃野心。
不是說靈性藝術要退居象牙之塔,而是說,不要以過度的熱情強調藝術的功用。靈性藝術的歌唱并非那種表面化的歌功頌德,更不是文人情趣的風花雪月,事實上,靈性藝術將產生真正偉大的歌唱,那是充滿神圣智慧和人性光輝的歌唱。無論是對人性的歌唱,還是對自然的歌唱,靈性藝術都將飽含神性的素質。因為,正是包羅萬有的神性,成全了人性與自然。盡管靈性藝術的精神實質是對現代藝術的徹底超越,但就藝術形式而言,靈性藝術可以借鑒現代藝術的所有成就,因此,顛覆現代藝術史的靈性藝術與現代藝術史仍具有相應的延續性。
但在根本上,靈性藝術是真正的后現代藝術,與丹托所謂的“后歷史”藝術完全不同,靈性藝術意味著“后歷史”藝術的死亡和藝術的重生,是藝術史發展的必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