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走上街頭問一下,社會上關于齊白石、畢加索、現代派、杜尚的小便池或安迪·伍霍,以及對當下知名藝術家和他們作品的了解,大都是建立在一些不甚準確的道聽途說之上。有些看來像是常識,實際上其中的“了解”非常有限,多數憑了些流言,或發展出傳奇。但藝術,是否很大程度上正是這樣被公眾知道和理解的?現當代藝術從擁有時代文化強勢的西方開始,上世紀下半葉后很大程度上離開手藝,走向所謂觀念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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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藝術企圖從高度技巧化的美術語言,轉向日常文化語言的運動。一定意義上來講,因此產生的很多作品更利于催生流言,并且在大眾傳媒發達起來的社會中,可以僅以傳聞存在,或根本就只為制造傳聞。2007年初在上海證大現代藝術館展廳里,在《卡塞爾文獻展50年:移動的檔案館》的展覽上,我看到波伊斯的那些著名創作:從一百天里在卡塞爾展覽現場不斷與觀眾對話,宣傳他的藝術觀念的《導演民主辦公室》到1982年那屆文獻展上,他在弗里德利希阿魯門博物館門前,誓言種樹的宏偉的《7000棵橡樹》。然而,我在展廳里真的看到了波伊斯的作品嗎?
![馬雕塑-別墅街道創意不銹鋼抽象藝術馬雕塑 馬雕塑-別墅街道創意不銹鋼抽象藝術馬雕塑](/uploads/22041509/091912_59139.jpg)
那種“當真看到”,對于他的作品是否至關重要?我無從比較。或者目睹是件幸事,但是波伊斯在卡塞爾市區種下七千棵橡樹的龐大計劃,要制造的肯定不是視覺奇觀。他作品中改造社會和修正人與社會關系的愿望,是在一次次成為傳聞與我們遭遇時形成力量。他制造了事件。比他晚些的臺灣藝術家謝德慶,將自己與美國女藝術家用根八英尺長的繩子連在一起生活一年,彼此不可分開也不許觸碰。在那樣的行為藝術里,身體和人的生命本身也成為創作材料,作品也沒有落實為一件具體的藝術“品”,而是作為事件和對事件的體驗,綿延在時間里。
![荷葉雕塑-廣場不銹鋼抽象藝術荷葉雕塑 荷葉雕塑-廣場不銹鋼抽象藝術荷葉雕塑](/uploads/22041509/092305_85006.jpg)
有多少人真有機會或興趣,去看那對難堪的人兒生活一年?這樣的實踐行為,當被上升為藝術時,無可避免地要擴散成為一種傳聞。就如小時候看的動畫片里,富人對阿凡提說“金子的聲音是金子的一部分”。這些人的藝術,再次讓我信服當代藝術觀念化中深明事理、開拓疆界的一面。我未必需要看到,但我應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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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在空間中消失了的波伊斯的藝術事件,通過回顧、想象和傳聞在時間中存在下去,并繼續滲透出能量。2007年1月20日,如果你是初次來到上海,有人根據一張特殊的地點和時間表,帶你去街頭走一走。你會驚訝地發現,上海人正過著如西班牙電影導演阿莫多瓦電影里的那種,浪漫又十分稀奇古怪的生活。同一條街道的馬路兩邊,幾十個人橫穿過車輛,行人潮起潮落似地來回跑動;
![雞蛋雕塑-城市街道創意不銹鋼彩繪抽象藝術雞蛋雕塑 雞蛋雕塑-城市街道創意不銹鋼彩繪抽象藝術雞蛋雕塑](/uploads/22041617/170507_74330.jpg)
又有人在街口,為亂穿馬路的陌生人頒發獎金;還有人在繁忙市中心路面上,打高爾夫球直打到半夜。你懷疑自己的眼睛嗎?依你所見,這是座生活瘋瘋癲癲的城市。但是,做了那些不尋常事的人,卻將這些定義為藝術。在那兩三天里,在上海市區內匯集了這些藝術的活動,被策劃人比利安娜認真嚴肅地定名為《干涉》。再早一個多月,來自西班牙的女藝術家阿莉西亞·弗拉米斯,在上海多倫現代美術館展出她的作品《防狗服》和《秘密罷工》。
展廳里,那是些看來有款有形的服裝設計,美觀之外,更為要緊的、證明了弗拉米斯是當今西方重要藝術家身份的是,背后她幾句關于為女性“防種族歧視者的狗”而做設計的說明。靠這種說明,美麗和脆弱,才在展覽現場造成了撞擊人心的壓力。還有她《秘密罷工》系列的錄像記錄。
那些片子記錄一所銀行、一個產業集團、一座美術館或小鎮,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活動,在她策動下突然全部停下,時間凝固。這時,日常秩序顯出其重要而又不無荒謬。或者正如藝術家期許的那樣,這種藝術迫使我們需要弄出些說法。
那些在上海街頭異想天開的年輕藝術家,他們希望通過街頭做的藝術,將日常生活的程序、習慣性的行為,在公共空間中打斷或停頓一陣子,讓人改變點一貫性的思維邏輯。比利安娜在相關介紹里說:“城市系統對個體的日常身體與靈魂的控制,就是這次展覽探討的問題。干涉這種系統是我們選擇的手段。”“干涉”與“罷工”,他們都有介入社會秩序的愿望,都想在一個局部改變公共空間的運作節奏。
我嗅出了其中波伊斯的氣味。但是,由藝術家制造的節奏改變只能是暫時的,如果不想只是開玩笑或做一次惡作劇,對現有秩序產生質疑或影響的期待,只有留待成為事件,傳為流言,并在一次次轉述過程里落實得簡潔明了、深入人心。這種藝術注重功能,所以隨社會傳播的發達而重視記錄。《秘密罷工》在執行時,不管是在工作還是接吻,那個場所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只有弗拉米斯還在拍攝。
由藝術家促成的,讓藝術轉向并關注日常的變遷,確實使藝術能更自如地走到街頭,走到仍以流言和傳聞方式接近藝術的人群里。并且一不小心,公眾的存在,倒也成了構成創作的一部分材料。我像多數人一樣錯過了對《干涉》的現場目擊。在這幾十年亞洲社會只顧急速發展經濟,各種文化觀念混亂交錯,因此充滿怪異和荒誕不經的社會背景中,我懷疑那些年輕人的藝術能夠成為“干涉”,而不是一次青春孟浪,不是在自己城市中玩的外國情調。
這是個流言、傳聞及資訊泛濫的時代,在上海鬧市街頭打滿十八洞高爾夫的高銘研說,上海人已經見怪不怪了。是的,在賈樟柯2006年獲威尼斯電影節獎的電影《三峽好人》中,飛碟橫空而過,造型怪異的大樓傾刻升空。他不需要“干涉”,已經確信這個時代足夠無序。
對于我,可喜的是《干涉》使藝術青年終于走上中國街頭,直面并了解起真實社會,檢驗自己舶來的藝術觀念…關于藝術和它傳出的流言,對不論只有一般興趣還是有特殊嗜好的不同人群,都具有某種神化了的氣質,以及建設著人類精神坐標的意義。但是,我想當代藝術經歷觀念化變遷,一廂情愿引入種種日常行為和形態,藝術與公眾、藝術作品提供的感染力與形成的傳聞,它們之間的關系,在今天,并沒有像一些理論宣稱的有超越性質的變化。
藝術的觀念化是種危險,它無意中直接加強了壟斷。而我在此的論述,面對隔閡,又如何去逃脫僅僅成為一名流言的散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