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不僅是指優美,而是一種境界。無論是文章辭賦,還是琴棋書畫,乃至戲劇舞蹈,能夠達到具有詩意的境界,都是其藝術高度與純度的完美體現。有了詩意的東西才能算作是一個看起來,說起來,誦起來有文化內涵與精神分量的東西。雕塑也不例外。
詩意概念的由來未必是人們從詩歌的體例中體會到的,而恰恰相反,詩歌的樣式正是人類將具有詩意的情感與精神境界形式化的結果。它說明:人類自身在文明的進程與陶冶中,早已積淀著了這個叫做“詩意”的東西;詩歌的出現,演變、衍化,只是人們抒發與表達情感時所需要的一種載體樣式。它的本質不在于載體本身,而是借著這載體去顯示表達情感輸出時應該或能夠、或盡可能達到的境界。這種境界是跨越了所有樣式的藝術種類、凌駕于人類可借用的各種藝術形式之上的。
它是太陽、上帝!詩意不是屬于詩歌與文章的,也同樣屬于造型藝術中的雕塑。在人類漫長的雕塑藝術歷史的創造中,無論東方、西方,以及現當代的雕塑藝術,都不乏對具有雋永意涵的“詩意”的追求與體現。無論具象的、抽象的、意象的形態,都存在著有否詩意的差別。詩意是什么?詩意是文質彬彬,詩意是文野之分的分界線,詩意是有教養地表達情感的一種形式。它可以是優雅,也可以是檄斥;
它可以是婉約,也可以是狂放。但應是優而不媚,檄而不野,婉而不慵,狂而不粗。詩意的精粹是什么?詩意的精粹就是情感表達能夠恰當而充分地、具有文化承襲基因地納入時代潮流、且能夠具有最佳精神張力的體現。詩意在雕塑中的體現:古希臘雕刻中精確的人體與富有情感的動態,每一處形體與線條深淺之間構成的渾然一體的、豐富但純粹的藝術氣息,是為“詩意”品質的具備;中國漢代避邪或唐代石獅中那些從頭至尾的大起大落的S形曲線,以及無數的造像中富有韻律或節奏的關系處理所彰顯出的攝人心魄的藝術魅力,是為“詩意”品質的具備;
在亨利摩爾的體塊與孔洞構成的光影之間,視覺焦點能夠隨其起伏而滑行的流動感,是為“詩意”品質的具備。詩意具有秩序的性質,它是情感經過排列組合為某種被可交流與可理解的方式呈現出來的。而作者所具備或所能夠達到的境界高度,是決定對情感排列組合方式確定選擇的優劣程度的。而境界的核心則是對情感的體悟深度與與之相匹配的載體形式的認識程度,能夠達于高度合一的狀態。境界處在一種思想狀態時,是無法顯示其高低差異的,只有通過某種載體,語言、辭章、歌舞、繪畫、雕塑等等,優劣尊卑立刻見出。
所以,境界的有無、高低,其作品中自然呈現著。境界無,則詩意無,境界高則詩意濃。有則自然流露,無則空洞粗卑。境界不凡是文化涵養豐厚的結果,詩意的有無則是呈現境界高低有無的表征。在當下雕塑快餐化、玩具化、卡通化的今天,具備超凡或是“不凡”境界的作品實在是不多見,而求其“詩意”更顯得是一種奢侈!所以,我們應該呼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