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立標準像,其實質就是限制他人的藝術想象空間,壓制他人的藝術創作權利,是一種霸道的行為。如果有人通過這個行為壟斷了藝術品市場,從中牟取更多利益,就等于歹徒攔路搶劫一樣。近日,遼陽市一些紅學專家組成的“推標組”宣稱,他們已經確立了曹雪芹的標準像。
在此之前,中國孔子基金會向全球正式發布了孔子標準像,山東惠民縣揭幕了孫武標準像,山西解州宣稱他們即將制作關羽標準像。這些已經確立和正待確立的標準像,遭到一些專家的反對,尤其是一些同類機構不服氣,比如北京曹雪芹紀念館也正向社會征集意見,要推出一個他們的曹雪芹標準像。專家們反對的原因大概有三種:一是說這些標準像其實不夠標準,比如國際儒學聯合會理事王殿卿就認為,唐代大畫家吳道子畫的孔子像經過歷史檢驗,已經很標準了,干嗎另搞一個?
一種意見是說,這么大的事,沒經過大家商量,怎么就獨自搞出來了呢?比如作家兼新晉紅學家劉心武說,曹雪芹的標準像應該由全國紅學專家共同磋商認可。還有意見認為這標準像沒法弄,因為找不到資料來還原了。比如紅樓夢研究所所長孫玉明說,曹雪芹沒有留下任何類似畫像的東西,其相貌根本無從考證。這三種意見有一個共同的觀念,那就是:如果工作做得更細膩一些,定奪的人更權威一些,史料再豐富一些,這些歷史人物的標準像是可以確立的。
于是問題就變成了:誰有資格確立他們的標準像?網上已經就此展開了討論。有人認為,應該由這些歷史人物的宗族后人來確立,有人認為應該由更權威的專家來把關,還有人認為國家應該把這事兒管起來,當作一個重大的文化工程來抓。大家都認同甚至渴望有一個標準像,這是一件值得琢磨的事情。即便是“天縱其能、獨步當世”的吳道子,當時畫了那幅畫以后,也沒宣布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了。
歐洲文藝復興時期,那么多偉大的畫家都畫了耶穌像,也沒誰說大家以后都照我這個畫吧?,F在的個體畫家,不管他造詣多高,我估計也不好意思自封標準。但是一個機構,或者一個群體,就自己認為,也被大家認為,可以有權威和權力制定標準。這里面顯然有對權威和權力的崇拜和依賴。
有一種病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指的是人質對綁架者產生了依賴甚至愛戀的感情。我們長期被權威和權力綁架之后,也得了這種病,自然而然地認為,或者不假思索地接受,凡事都得有個標準。當我們對這些標準制定者的資格質疑的時候,心里在期待著更威猛的綁架者。
試想,如果這些歷史人物有照片留下來,專家需要做的只是鑒別真偽,不存在宣布標準的問題。如果沒有照片存世,那么就只能通過畫像或雕塑來再現其形象,這時候就有創作者的主觀意識在里面了,成了藝術作品了。對于藝術作品來說,真正的標準就是沒有標準。我贊同清華大學美術學院教授鄒文看到孔子標準像之后的感慨:這里面有“文化暴力”的成分。
確立標準像,其實質就是限制他人的藝術想象空間,壓制他人的藝術創作權利,是一種霸道的行為。如果有人通過這個行為壟斷了藝術品市場,從中牟取更多利益,就等于歹徒攔路搶劫一樣。再回到我們的問題:誰有確立標準像的資格?誰有確立標準像的權力?標準答案是: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