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我國封建文化最光輝燦爛的時代,作為雕刻藝術的獅子造型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首先,這一外來的動物形象,此時完全地中國化了,并且在體現時代精神方面,也是最為典型的。唐王朝作為中國封建史上最為繁榮鼎盛的時期,它的一切都洋溢著無比的自信。
所有的造型藝術也一樣,體現著這個王朝的氣象——大唐之風。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武則天母親楊氏順陵前的大立獅。石獅造型高大、前胸寬大、肌肉堅實、頭披卷毛、突額隆鼻、四腿強勁有力、踏實有力的前肢向前邁出,正闊步緩行。整個造型飽滿威武,體積感強。在雕刻技法上,已經形成了高超的圓刀法,相比起南北朝時期的平直刀法,可以更深刻更熟練地塑造對象的整體和細部特征。
最為重要的是作者通過對它的外形塑造和深刻的刻畫,成功的表現了它內部的無限充沛的強大力量。這是一種原始的、勃發的生命力。另一頭與它相對而立的石獅,顯然是它的伴侶,抿口露牙、鬃毛作波狀下披、前胸略窄、四腿邁開的幅度較小、表現的性格略趨溫順。
立獅的動勢較前要小得多,大部分采取了靜止的站立形式。昂首挺胸、威風凜凜,給人一種屹立不動、叱咤風支、唯我獨尊的雄偉氣勢。唐朝立獅造型圓渾飽滿、氣勢雄偉,體現著一種雍容的王者之風。當時的唐朝正處經濟、文化、軍事各方面最盛的時期,也只有在這大唐盛世的藝術家們才有這樣的胸懷和風度。唐代之后,中國封建社會趨于衰落。
而作為上層建筑的藝術,它所體現出來的氣質,是與一個社會的整體風氣密切相關的。概括地說,宋以后的獅子已經失去了唐獅的威武雄壯,形象塑造上趨向于精致;姿勢也已由立而蹲,其昂揚的斗志也在這下蹲的姿勢中消失殆盡。
所以從精神狀態上來說,是一步步趨于萎靡。原先具有王者氣概的獸中之王,到了清代,甚至已經變成一副溫順的哈巴狗模樣。宋代的獅子仍多見于皇陵,代表者如河南鞏縣宋陵的幾對石獅,形象多為蹲踞狀。細部的雕刻趨向精細,裝飾性加強,胸前披掛綬帶,前胸內縮下鰲,兩肢間平收向腹,眉額成正弧線,眼珠成球體。
其中也雖有個別的立獅造型,但都不免有松馳累贅的感覺,已經沒有了唐獅的氣派。明代是中國獅子藝術在晚期的一個發展高峰,從現存作品來看,明代雖力圖恢復唐宋時期的那種雄邁作風,但傳統的獅子造型從此漸漸趨于程式化。明代獅子的塑造非常廣泛,不僅在一些紀念性建筑如帝王陵墓、宮殿前,甚至在一般的住宅門前都可以看到好多獅子。明代帝王陵獅子追求唐宋的雄風,但與唐宋相距甚遠。明代獅子的總體氣度較弱,特別是“十三陵”的獅子,造型臃腫、形象呆滯,盡管用料考究、制作精細,但缺乏內在的精神和氣度,從形象上來說走獅、立獅極少見到,所見都是蹲坐的形象,且裝飾性愈強,獅子滾鄉球,母子獅等造型多見。
明十三陵的石獅雖然體積還較龐大,但已經失去原先那種博大堅實的氣魄和樸素冼練的特點。圓筒狀的身軀、蓬松的卷毛、缺乏神態的刻畫,只覺一種軟弱無力感,似乎連石頭的重量感也沒有。所以這些石獅在陵墓前,已經沒有那種震懾力,只是作為陵墓的擺設而已。清代的獅子造型,程式化特征更強,墓道守衛獅、守門獅,都是雌雄成對的,雌獅都伴有小獅。精神狀態方面更趨向于衰靡,如帝王陵墓前的守衛獅子儀而不衛,獅子僅僅成為擺設。
雕刻手法也達到成熟的程式化的階段,卷毛、鈴鐺雕飾細膩而豐富,眼、口、鼻、尾的細部刻畫精微不茍。如故宮內的一對銅獅,雖然仍呈蹲坐式,但身體已趨下趴之勢。頭部特大,其寬度超過胸和雙肩的總和,胸窄而內收,四肢短小,頭頂肌肉如疙瘩,卷毛呈高突螺旋狀,嘴扁平并有彩帶纏繞,一小獅伏于身上,一小獅被踩于腳下作龜縮狀。雕刻雖精細,但繁瑣有余氣勢不足。
造型偏重細節,整體感不強,神態上趨向喜樂。至清后期,大多數造型都較繁瑣,不顧整體,甚至粗糙不堪、造型丑陋。繁瑣的紋飾只能說明造型理想的萎靡和審美趣味的俗化,自宋以來日益衰竭的國力正是這種人文精神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