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
除了佛教對于中國思想的一般影響之外,禪宗的教育似乎特別為東方人所接受。由于禪宗,我們可以說印度佛教徹底在中國與日本本土化。禪宗并不像佛教的其他支派如天臺宗、華嚴宗、中觀宗或瑜伽唯識派等那般富于抽象思考;而這種單純性特別適合中國心靈實事求是的傾向。
禪宗并不像道家一般與孔子的學說對立,卻將它吸收,成為自己的一部分;這必然很受儒家的歡迎。另一方面,禪宗又同道家有相似之處.因為它主張不要執著于世間的事物,并且有一種對大自然神秘的贊賞,而這必然可滿足中國的老莊弟子。
總之,禪是如此富于彈性,如此能夠熔諸家于一爐,如此能與環境相應合,以至最后終于包含了中國心靈所需要的一切。無怪唐代中期正式立宗以來,對于有教養的人和一般大眾有驚人的影口向。在那個時期如果沒有禪宗,則一再發生的宗教迫害,可能已經把佛教在中國的影響全部掃除,而宋明理學也可能不會產生。
中國的禪師所應用的是最通俗有力的語言,而不是梵文化的中國語,這件事情對于禪宗的流傳,必然有不小的貢獻。現今中國所有著名的寺廟,幾乎都屬于禪宗,盡管其中的和尚已經不再具有古代禪師們的精神。儒家學者或有教養的官吏之認識佛教,大部分是接觸禪宗文獻所得。
從唐代末期起,知名的學者與政治家們,就經常㈩現在禪寺,或是潛心于禪的修習,或是沉醉于它奧秘的經典、文學。這個傳統,似乎在今日有教養的中國人之間,仍然流行著。奇怪的是,禪師們雖然不用任何語言文字來證明他們的信仰,卻產生巾許多特別屬于他們自己文體的作品。
日本
禪宗之以完美的形式傳人日本,是在封建時期開始之際——鐮倉時代。它的單純、直接與實效,立刻贏得日本武士的心,武士們開始拜訪禪寺?禪宗并沒有早期佛教那種只被有關階級所接受的特點,同時,它既非悲觀也非消極,也不講求不抵抗主義。
日本的武士階層,長久以來就在尋求一個可以滿足他們精神需求的宗教,這時立刻在撣的教訓中找到他們的理想。日本歷史中所謂的北條氏時期——這個時期以有效的統治、生活的單純與軍事實力出名——將禪宗成功地建立起來。北條政府的古都——鐮倉——現在仍舊存留的許多禪寺,就是當時歷史的紀念碑。
繼北條家而起的足利將軍家,以及當時的皇室,都極其庇護禪宗,而禪宗在那時已經徹底浸透日本生活與文化的每一部分。去拜訪禪師的,不僅有皇帝、政治家和將軍們,而且還有文學家、藝術家、歌唱家、戲劇家、角力家、商人,茶道家和劍士。他們無法抗拒習禪的潮流,因為他們認為禪宗掌握了生命與宇宙的秘密之鑰。
白日俄戰爭以后,常為人談論的武士道,其發展受著禪宗相當的影響。事實上,它是日本三種道德力量的結合產品——神道、儒教與佛教。這三者對于日本的武士道之形成,各有其貢獻。各個批評家因立場之不同,而對于三者的貢獻各有強調;但公平的觀察者將不會否認,禪宗與武士道中的宗教與精神層面有著密切的關系。
因為武士道的(人生觀)與禪宗的人生觀甚為相近。日本人在面對死亡之際,那種顯然可見的安靜,甚至喜悅,日本軍人在面對強敵時,那種無畏以及同對手的公平競爭,都是武士道所特別強調的,而所有這些都是來自禪宗的精神訓練,而不是來自某些人所認為的東方人特有的盲目命運觀。